29、冤家（2/2）

那时还不知他的家长是上京，是大兆最繁华的都市。

数年苦战，埋尸无数，终于拉起了他们大兆的大旗，得以凯旋。

胜利总是能赢得诸多欢呼，排队的百姓从马边浮过，那时也有些许的骄傲自得。七爷坐在马上，目光扫过全场，却并不高兴。

那时，七爷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儿郎迷失了回家的路。”

黄沙扬起的时候，东西南北是看不分明的。

他们归来是在春日，春日的上京城枝叶茂盛，楼宇林立，花香鸟语，和边境是截然不同的。在花香鸟语里，偶尔会有几枝迷失方向的梅花。

那时他们尚且不懂。

……

并棠在回忆里失神，梁祈打趣他：“怎么了？想谁家姑娘？”

并棠垂眸，摇头道：“只是想起一些事来。”

梁祈并不深究，下了楼往门口走去。

☆

薛灵致从书铺出来，又陪着李成玉逛胭脂铺子、首饰铺子。逛到从前来过的那家，掌柜对她还有印象，笑呵呵地喊她姑娘，略带可惜地说：“上回姑娘喜欢的香粉盒子已经没有了，可惜呢。”

掌柜说完，才意识到她发髻和服饰地变化，走近了还嗅到熟悉的味道，脸色微变。脑子里一番九曲十八弯，回过了神来，笑容神秘。

李成玉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曲折，仍旧笑呵呵挑看。

临走的时候，掌柜送她们出门，对薛灵致说：“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薛灵致含着笑，说了声多谢，转过身，正欲上马车，又遇上了一位故人。

他身形萧索，瘦了许多。感触之际，徐临也看见了薛灵致。

他隔着大街，行了个礼。

李成玉也看见了徐临，“诶，临哥，好久没看见他了。”

薛灵致看着街对面的人，听着李成玉说话。

李成玉试探着问：“你要见他吗？”

故人既来，便见一面吧。薛灵致想。

她们让车夫稍等，穿了街，走到徐临面前。徐临抬眼看薛灵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徐临率先开口，嗓子干涩：“恭喜妹妹觅得良人。”

薛灵致浅笑回应，问：“不知临哥可有好事？”

徐临摇摇头，苦笑道：“男儿先立业，后成家。我打算准备今年的秋试。”

薛灵致道：“那提前祝贺临哥了。徐伯父近来身体可好？”

徐临点头，“很硬朗。”

薛灵致说：“那便好。”

二人隔着礼貌的距离，说着客套的话。若是不曾出意外，面前这个人就是她的枕边人。可如今物是人非，镜碎碗摔。

二人寒暄完毕，陷入沉默。

许久，徐临哑声问：“他对你好吗？”他惨然笑道：“若是对你不好，我……”

又说不下去，他能做什么呢？那是七爷，他不过是不自量力罢了。

薛灵致笑：“很好。”

除去床上之事，几乎是像夏天捧冰块一般捧着她。

又是沉默。

李成玉见他们二人气氛尴尬，意欲解围，“大家都挺好，就挺好的。呵呵呵呵。”

薛灵致点头，“是，那临哥接着逛，我与玉姐姐便先告辞了。”

她身为有夫之妇，毕竟不太好。何况还是曾与她有过婚约的人。

她正欲转身，徐临忽然道：“若我说，当时那事，七爷有参与其中，妹妹会信我吗？”

他话音刚落，薛灵致便厉声道：“大庭广众，临哥慎言！”

徐临笑容更加惨淡，微躬身道：“是我逾越了，还望妹妹多多保重。”

薛灵致沉着脸转身，刚迈步便听见身后一句：“夫人。”

她脸色微变，转身看着来人，欠身：“您也在。”

七爷脸上笑意清淡，似有若无，“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薛灵致心里一怵，细声道：“兴许。”

上京城很大，有时候光兜圈子就能兜上许久。有时候又很小，转个角便能碰见些冤家。今天也不知怎么，她撞见了宁芷柔，又撞见徐临，临了跟捉奸似的撞了七爷。

薛灵致心里发虚，微垂着头。

七爷目光一扫，落在徐临身上。徐临苦笑着作揖：“见过七爷，上次多谢七爷搭救，一直没有机会和您说一声多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七爷似笑非笑：“我救你并非做善事，你谢我，不如谢你的好妹妹。”他咬字“好妹妹”的时候，目光落在薛灵致身上。

薛灵致微微闭眼，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悦。

“您忙完了？”她虚虚开口。

七爷笑着点头，“夫人呢？可要随我一道回府？”

薛灵致自然点头，七爷头也没回的往马车走，薛灵致亦步亦趋跟着。

李成玉有些茫然，不知该跟上还是不该跟上，看了看三娘，又看了看七爷，叹口气，还是没动。

薛灵致跟在七爷身后上了马车，七爷一言不发，薛灵致斟酌着开口：“我当时对临哥说了什么吗？”

她问这话并无底气，她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可她还是想问。

七爷不怒反笑，答非所问：“薛灵致，你还真是有情有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