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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9.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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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蹭了一年多之后,陆长亭还是搬入了典房。牙行隐约都听闻过陆长亭的名声,有那刘老爷一家在前作例,他们都不敢怠慢了陆长亭,哪怕对陆长亭的外表再充满了怀疑,却也都知晓“莫欺少年穷”的道理,心底再如何想都不要轻易表现出来。于是,这典房安排得都是极为舒心的地方。

陆长亭搬进去之后,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还是清扫过的。他只添置了一些日常用品,添置了被子和衣物,然后便安心地住了下来,因着天气寒冷的缘故,陆长亭便很少再往安家去了。

只是他不得不思考起来,朱樉离开之后,又有谁才能教安喜呢?

这时候的夫子可实在吃香得很,怎会愿意到安家来教一个傻子呢?就算是来教安喜,怕是也远远不如朱樉上心。

陆长亭揉了揉额角,不行的话,那便他来教好了,所幸他也跟着朱樉和朱棣学了许久,慢慢的,对于读古代的文章,也有几分手到拈来了,就连写字也能写得像模像样了。

将这些都仔细想过之后,陆长亭方才安心在屋中煮起了“火锅”,自己调制的酱料,用一口大锅,在里面放入一些肉类、蔬菜。虽然这时候的蔬菜可实在难得,但陆长亭却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亏待自己。

吃一锅热乎乎的杂烩,便当作是吃了一餐火锅,看一看外面的雪景,便可以起身准备歇息了。

陆长亭将火盆点上,又打开了窗户,冰冷的空气从外面灌了进来,糊了陆长亭一脸。

陆长亭靠在床上,拉了拉被子。

怎么有些冷硬?陆长亭忍不住微微皱眉。

陆长亭干脆又再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堆在了床上,这样看上去显得要暖和多了。陆长亭满意地点点头,方才又躺了上去。

他脱掉衣衫,拉着被子裹住了全身,实在温暖极了。

陆长亭脑中不自觉地闪过了朱樉临走前对他说的话。

“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不知道谁才会哭鼻子。陆长亭舒出一口气,闭上了双眼。身边没有了一个人紧紧箍着自己,也没有了朱樉几人的声音充斥着,仿佛一下子整个空间都安静,甚至是寂静了起来。

受环境的影响,陆长亭的思绪渐渐地飘远了,沉寂了。

他睡着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雪,风将树叶刮得呼呼作响。只是这些都没能将陆长亭惊醒,唯有大风裹着雪吹拂进来的时候,陆长亭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凉意,不由得往被子里瑟缩了两下。

时辰久了,陆长亭却在梦中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就好像,好像……朱棣这会儿不仅是抱着他了,而是改为压着他了,还跟一座山似的,死沉。

陆长亭气急了,伸手猛地一推,然后一阵冷风罩体,陆长亭冷得打了个哆嗦。

身上是轻了,可是实在冷死了。

陆长亭的眼皮像是上了胶水一般,怎么也撑不开,他伸手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摸索到被子。

陆长亭恼了,便不去拉那被子了,他将自己蜷缩起来,蜷成一团,这样便舒服些了。于是陆长亭舒舒服服地继续沉入了梦乡。

直到半个时辰后,陆长亭做梦梦见自己被人做成了冰块。

好冷啊,冷死了……

快把我拿到太阳底下晒化掉啊!我不想变成冰!

陆长亭糊里糊涂地想着,眼皮勉强地撑开了,等到撑开之后,又是一阵寒风刮来,飕飕的,将陆长亭彻底地冻醒了。

他睁开眼想要抬手,却发现手脚都有些冻木了,陆长亭艰难地坐了起来,又僵着脸把被子拉拽了回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踢!被!子!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忍不住当先打了个喷嚏,喷得口水都飞了出去。

陆长亭:“……”

他面无表情地又拉了拉被子,裹住自己,刚躺下去,一个大喷嚏又飞了出来,这也就罢了,陆长亭还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

陆长亭不信邪地又躺了下去,偏偏接下来他就在这样的反复中度过了,而且喷嚏越来越多,嗓子也跟着痒起来了。

也是,把被子都踢没了,那么大剌剌地冻着,能不风寒么?

陆长亭不得不艰难地套上衣衫,给自己熬了姜汤,就在等到姜汤熬好的过程中,陆长亭已经开始感觉到头晕目眩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到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发烧,很有可能是他的体表温度都上升了,所以才难以察觉到自己发烧了。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加上寒风呼啸的声音,可以完全打消掉陆长亭想要出门请大夫的想法。

他实在担心自己还没找到大夫,就先倒在路上,被冻成冰棍了。

陆长亭强忍着恶心呕吐的欲望,将盛出来的姜汤往嘴边送,但是刚喝下去就忍不住喷出来了。

他是真脑子烧着了!

都忘记刚熬出来的姜汤是烫的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陆长亭才灌了自己两碗姜汤下去,此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来,陆长亭抛下碗,晕乎乎地往床摸过去了,然后裹着被子,捂汗。

这个时代真是太不方便了。

不然他还能立马打个急救电话,先让医院来个救护车将自己救过去。

现在他就真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着想着,陆长亭就疲惫地闭上了眼。

陷入高烧之中的人是很难受的,四肢都会疼痛发软,喉咙会撕裂般的痛,鼻子也堵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自己已经半只脚埋入了地狱一般。

陆长亭实在少有这样的经历。

上辈子,他已经成名很久,生了病都是被送往医院,住着特殊病房,有温柔体贴的护士照顾。哪怕是这辈子,在母亲没去世之前,他每次生病的时候,也有这个女人悉心地照顾着他,而等到母亲去世之后,陆长亭也都很小心地让自己不要染上风寒,哪怕是他一个人住在那间寒冷的救济屋中,哪怕他那时候还用不上多好多厚实的被子,他也没有过这一刻的体验。

好像跟着朱家兄弟们住了一遭,无形之中自己变得娇气了起来。

待他们走了之后,自己反倒真的不慎染上风寒了。

陆长亭难受地翻了个身。

眼睛一酸,忍不住就飚出了三两点泪水。

陆长亭觉得有点儿难过。

真中了朱樉那句话。

“小长亭今晚不要哭鼻子啊。”

朱樉的声音仿佛还响在耳侧。

陆长亭难受地将脸别在了枕头上,睡一觉,捂着睡一觉就好了……而实际上,陆长亭也并不需要再如何安慰自己了,当他闭上眼之后,他已经被烧得神志模糊,被迫陷入沉睡中了。

这一觉似乎格外的漫长。

待到陆长亭再醒来的时候,他依稀能瞥见外面的日光。

“醒了?”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了。

陆长亭眨了眨眼,好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更清明一点。这时候他也看清了说话的人。是之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大夫。老大夫笑眯眯地问:“怎么样了?没烧坏吧?”

“没……”陆长亭条件反射地回答道,等说完话,他才发觉到自己嗓子眼儿里难受极了,而说出口的声音,也更是沙哑难听。

他知道这是重感冒之后的后遗症。

“没烧坏就好,小二啊,拿药来。”

小二应当是他铺子里的伙计,没一会儿,陆长亭便见一个青年端着药碗来了。那药碗中装着黑色的药汁,看上去黏糊浓稠,实在有些恶心。不过陆长亭又不是真的孩子,他当然不会畏惧这样一碗汤药。

陆长亭艰难地爬起来,从小二手中接过了药碗,喂到唇边咽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渐渐滋润了陆长亭的喉咙,他不仅没觉得难喝恶心,相反的,他还有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让他一直舒服到骨子里去了。

老大夫或许是拿他当孩子看的,笑着冲陆长亭摊开手掌,“苦着了吧?好孩子,这么快就喝完了,来吃颗糖。”

陆长亭怀疑地看了看他掌心那颗黑乎乎的丸子,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济公传》里,济公从身上搓下来的黑泥丸一样,这个颜色和模样,实在有些惊悚啊。

偏偏老大夫还又往他面前送了送,陆长亭咂了咂嘴,是有些没味儿,他犹豫着拿起了黑丸往嘴里扔去。

……出乎意料的酸甜!

像是幼年的时候吃过的话梅糖一样。

陆长亭隐约有种甜到心里去了的感觉。他眯了眯眼,劫后逢生的喜悦和满足感将他笼罩住了。

只是陆长亭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他第一次到朱家宅子之后,也是染了风寒,后头朱棣给他送药来,也还带了蜜饯给他,说他是个小孩子。

陆长亭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然后将这点记忆从脑子里挥了出去。

陆长亭知道他是还会再见朱棣的。因为朱棣会在中都一直留到洪武十三年还是十四年,然后他才会离去重回到应天府,而后又被洪武帝重新发配到他的封地上去做他的燕王。不过这一段毕竟只是冷冰冰的历史。而此时陆长亭身处在这样一个鲜活的世界,他不知道一切事件的进程还会不会像是历史记载的那样按部就班。

此事多想无益。

陆长亭按捺下了思维,先道了一声“谢谢”,随后才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有个人送你来的。”小二在旁边道,“一个男子,约莫在而立之年的岁数,哦,脸上有颗黑痣!在这儿!”小二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

陆长亭顿时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牙行给他牵线典房的人吗?

这个人怎么会恰好将他送过来呢?陆长亭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估计那人应当是想来询问他,住着是否舒坦,哪里知道敲门无人应,便斗胆破门而入,便见到自己晕在了床铺上,随后就将自己送来了吧。

陆长亭琢磨着得感谢一下人家。等到身体大安了,便去买些礼物给人送过去。毕竟这都快赶上救命之恩了。

陆长亭抬起头来,问那老大夫:“这几日我能歇在这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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