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_第201章(2/2)
壮汉问道:“倘若她是个认死理的,始终不从呢?”
老妇说道:“那些药还有吧?混在饭菜里叫她吃下去,迷晕了她,再登船抬回诚意伯府,看伯府的主子们如何调教这个野性十足的大小姐吧,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就没有赏银了……”
说话声越来越远,到后来啥都听不见了,峨嵋暗道,先僵持着,过几天慢慢松口,假意顺从,再找机会逃出去。反正不能那么快松口,否则他们会怀疑的,什么狗屁千金大小姐,你们爱谁谁当去!
唉,不知道沈今竹何时能发现我失踪了,她那么有本事,会不会找到我这里来了呢?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先自己想想办法,早日脱离牢笼。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七日之后怀义的女儿要出嫁,沈今竹对怀贤惠的印象再不好,也要去送贺礼,她送的礼物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金算盘,新娘子出嫁么,实惠一点,金银虽然俗气了些,却比玉器字画等雅物更烟火气、也更喜庆。
怀义一扫礼单,顿时眉开眼笑,说道:“沈小姐好大方,这金算盘以后就是我闺女压箱底的嫁妆了。”捞到了吴讷这个金龟婿,怀义高兴的梦中都能笑出声。
沈今竹很清楚,怀义的家产比自己丰厚多了,都是谦词,说道:“本来是想去府上拜访的,只是身上还有孝,不适合去喜庆之地,所以就来公公办事的衙门送贺礼了。”其实沈今竹浑身都不想和怀贤惠打交道,小时候的印象实在太糟糕了。
怀义说道:“你有心了,贤惠还经常说起过你,小时候在瞻园宴会上还和你说过话,从小就是手帕交呢……”
沈今竹听得一肚子酸水,那门子的手帕交哦,怀贤惠还真是自来熟,强打精神和怀义说了会子金陵往事,沈今竹就告辞了,怀义公公很忙,而且女儿即将出嫁,他也没多少时间陪自己说话。
怀义递给她一张盖满了红印的纸张,说道:“差点忘记了,你的海运文引刚刚发下来了,你顺便带回去吧,赶紧找船,这个文引只在两年内有效,西洋太远、路途又凶险,够呛能去,不过至少可以从北大年、吕宋跑几个来回吧,这是你们日月商行第一次出去航海,要慎重哦。”
不过是一张软趴趴的纸,沈今竹双手如同接过聚宝盆似的小心翼翼,贴身藏在怀里,还如同孕妇似的弓着身体,生怕碰碎了。回到日月商行,问了问璎珞,依旧是没有峨嵋的消息,沈今竹觉得很不安,她迅速写了一封信,叫翠儿送去给徐枫,要槽兵暗暗打听,并骑马去了一个民居改建而成的临时海澄县衙门,去找了大堂哥沈义斐,开门见山说道:“我是来报案的,我有个小管事今早就失踪了,一直没有下落,我很担心她出事了。”
像峨嵋这种失踪还不到一天的,敲鼓告官人家也不会理,还是找神探大堂哥帮忙吧,沈义斐也是昨日刚来海澄县,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要出门查案——此事县衙的推官还没有走马上任,他这个刑名师爷就先代劳一部分刑案了,不过这正对工作狂人沈义斐的口味,他问道:“她可有仇家?这世上无缘无故的偶发刑案很少,大部分都是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情。”
沈今竹心想峨嵋个性大大咧咧,宽容墩和,和别人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都还没情窦初开呢,哪来的情敌?唯一的隐患就应该是身世了,祸到临头,沈今竹不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峨嵋的疑是身世说出来。
原来和闹得沸沸扬扬的诚意伯府洗女三代有关啊,沈义斐立刻有了兴趣,闭着眼睛想了想,说道:“如今有个两个可能,第一是诚意伯府想要把峨嵋认回去,像世人说明他们家并非有如此恶行,而是当年阴差阳错被匪徒或者恶人抢走了嫡长孙女,第二是有人无意中发现了峨嵋的身份,将她绑架了,去找诚意伯府换赎金。”至于是否有情感纠葛,沈义斐在沈今竹描述峨嵋身材长相中基本排除了这个想法。
沈义斐当即就带了铺头的衙役出门,寻访峨嵋的踪迹,也不只是为啥,看见沈义斐出手了,沈今竹心中莫名有些安心之感,大堂哥并非浪得虚名之人,应该能找到峨嵋吧。
出了县衙门,天色已经不早了,沈今竹回客栈换了一套簇新的玄色通袖袍,咽喉处贴了一个假喉结,脸上用灰色的易容粉涂了涂,扮成男子的模样去饕餮楼赴宴,今日怀义公公领着全海澄县有头有脸的大商人们宴请孙县令,她当然要给面子的,何况宴会也是商机,大家可以互通有无,打听消息。
宴会座位排序很简单明了,是按照财力排座次,大堂摆了十六张八仙桌,沈今竹奉陪末坐,离孙县令很远,在灯光下,连他的面部表情都看的很模糊,沈今竹将这个人的模样刻在心里,四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和有孕的妻子无意间当了替死鬼,一对恩爱夫妻从此阴阳两隔,沈今竹心里隐隐有些负罪感。
这时怀义站起来举杯,众商人皆跟着站起来,一起敬了孙县令一杯酒,沈今竹尚在孝期,她杯子里的是清水。孙秀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开始讲话了,出乎意外的是,这位两榜进士出身的年轻县令很平易近人,没有说那些文绉绉、矫揉造作的话语,通篇都是雄心勃勃,励精图治的大白话“……孙某是带着皇上的旨意和期望来的,临行时我立下了军令状,三年之内,必定将海澄县建好,百姓富庶,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否则我就在月港投海,以命谢罪。”
众人皆唏嘘不已,还有会演戏的当场落下泪来,纷纷说道:“孙大人有如此决心,定会给皇上一个海晏河清的海澄县啊。”
“孙大人不愧为是海澄县的父母官,真真是先海澄之忧而忧,后海澄之乐而乐。”
“吾等定当追随孙大人,海澄富我们才能富,海澄安定,我们才能乐业。”
沈今竹在末座不吭声,反正隔得老远,她说话孙大人也听不见。
孙秀斟了一杯酒,反过来敬出席晚宴的商人们,“诸位都是海澄县名流大亨,都是士农工商,但是孙某看来,都是大明百姓,都为国家缴纳赋税,并无贵贱之分。实不相瞒,孙某家里也是从商的,家在松江华亭县有织布作坊,我家的松江三梭布也在月港码头远渡重洋卖到了海外,家乡百姓大多以织布为生,方才有人说海澄富你们才能富,其实这话说反了,藏富于民,百姓丰衣足食,年年有余,海澄县才算是富有,我们海澄土地稀薄,不堪垦种啊,所以轻赋税,重工商,尤其是诸位商人们齐心协力,共同建设海澄县,才能使得海澄四海扬名……”
听到孙秀一番话,众商人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纷纷摩拳擦掌,欲放手大干一番,一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宴会正酣时,大堂中央开始起了鼓乐,歌舞助兴,先是一群波斯妖姬摇摆着肚皮和柔软的腰肢热舞,而后上来一个脸上涂满了胭脂、樱桃小口一张嘴、如女鬼般的日本国舞姬开始舞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