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_第78章(1/4)
这股风潮已经流出青楼脂粉之地,传到了豪门贵妇那里,许多家风开明的贵妇和千金小姐也纷纷锁了首饰衣裙,做男子打扮,此时昆曲正当流行,一折《牡丹亭》唱红了整个大明,有无昆不成曲之说。女主角杜丽娘有一句唱词正说明了这一风潮,她唱到:“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正是这一生爱好是天然,便道处了此时女人的审美,远比后世远赴棒子国整容,整齐划一活像克隆出来的锥子脸、双眼皮要好的多了。
珍珠泉出自金陵定山山脉、而天阙茶是金陵牛首山山峰的名茶,是备受推崇的绝佳组合,身边又有佳人端茶递水,孙秀和沈义然都弃了酒壶,改喝茶了。
坐在孙秀身边的歌姬斟了一杯茶递给他,他道谢接过了,喝了半杯,嘴上的口脂随着杯沿晕开,连人中都沾上了红色的口脂,很是滑稽,那歌姬噗呲一笑,取了手帕给孙秀擦拭人中,佳人纤手如玉,慢慢靠近孙秀的人中,那孙秀却如避毒蛇般将脸测到一边去,那歌姬面露不悦,说道:“公子可是嫌弃奴家手脏?”
这两个歌姬佩玉、鸣鸾都是轻烟楼当红的官妓,轻烟楼是金陵老牌的青楼了,平日寻常人是闭门不接的,颇有些店大欺客的意思,越红的官妓脾气也越大,这佩玉自觉得屈尊给孙秀这个乡下来的、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秀才倒茶已经是很给主顾面子了,没想到不过是擦一擦人中,却反被这个土秀才嫌弃,心里很有些不忿之意。
孙秀尴尬的摆手道:“不——不是。”沈义然也出面为之解围,笑道:“孙秀年轻,脸嫩着呢,而且他正值新婚燕尔,和妻子蜜里调油,这眼里啊,暂时容不得其他女子了,并非是嫌弃佩玉姑娘。”
佩玉收回帕子,依旧冷着脸说道:“原来如此,不怪孙公子,实则是小女子没有眼色,看不出公子和夫人琴瑟和谐,乃神仙眷侣呢。”
歌姬鸣鸾和佩玉多年姐妹了,深知其今日对孙秀充满敌意的原因,也上来打圆场笑道:“孙公子不要介意,我们家佩玉就是个倔脾气。”
孙秀是松江华亭县人,家里原是桑园园主,孙家是耕读世家,近年家里开设了松江三梭布的作坊,赚得盆满钵满,孙秀一直在桑园闭门苦读,很少出门,来金陵城赶考是他首次出松江呢,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虽银子是足够的,但和沈义然这种惯看风月的金陵二流名门子弟相比,就显得缩手缩脚起来。
孙秀手足无措说道:“我与妻子新婚,她说——她说从此以后心里只许有她一人,别的女人不准看、更不准——不准碰,我还立了誓的,若有违誓,今科秋闱不中呢。所以——还请佩玉姑娘原谅小生。”
孙秀的话却引起了佩玉埋在内心隐秘的伤痛来,她冷哼一声,说道:“孙公子莫要瞧不起我们烟花之地的女子,我们每年都要交多少税银给礼部?哼,若没有我们的花捐,如何修的那么大的江南贡院?如何组织秋闱春闱?孙公子是要在大街上考试吗?”
明朝税银都由户部征收,可唯有青楼官妓的税银是交给礼部的,所以这笔税银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花捐”。而且这花捐是“专款专用”,专门用于礼部修缮考场和春闱秋闱组织考试的费用,换句话说,就是官妓们的脂粉钱支撑着这个国家的科举选仕。
——这,孙秀才一心苦读圣贤书,并不知道科举背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鸣鸾见孙秀才面红耳赤,颇有些下不了台,沈义然也有些不悦,心中暗叹:佩玉这是得罪人了,若这孙秀才面皮太薄闹开了,恐怕一船生员都不开心,必然会影响轻烟楼的声誉,惹得妈妈不高兴,有的是吃暗亏、穿小鞋。
鸣鸾叹道:“两位公子莫要生气,佩玉心里苦啊,今日也是触情生情。以前她和一个秀才相好,两人情投意合、生死相许,那秀才许诺会给她赎身,纳她为贵妾,可是那秀才娶了名门淑女为妻,这事便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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