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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善与恶(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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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院子的纸灯笼亮了,飘渺的、红色的光在屋檐下、在廊檐下、在门楼上荡漾,铺在院井里,给一切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青瓦上的雪像羽毛一样飘曳,落在石基路之间的石头缝里,落在长廊外面,变成了红色的水。

余福揣着双手蹲在门洞子里垂头丧气,他的眼睛一会儿瞅瞅两扇黑漆漆的、厚重的大院门,一会儿看看空落落的院井。

幢幢的灯影落在影壁墙上,三只丹顶鹤的红冠像三滴血,那三滴血往四周漫漫流溢,延伸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余福的眼睛直了,他心里一颤,“腾”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蹿到大门口,双手死死抓着两边门板,眼睛穿过了大门的缝隙,两盏纸灯笼的光在门口外面的台阶上跳跃,几绺枯草在墙角打着旋儿,袁家后山墙的窗户上卧着一只猫,猫的双眼里飘着红色的亮,像两团火,它听到了余福身体碰在门板上的声音,“噌”跳起来,一边往前跑,一边窝着脖子向孟家大门方向瞟了两眼。

余福更加紧张,他刚要拉开门栓,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姌姀双手提着裙摆,脚步匆匆越过了前堂屋,磕磕绊绊蹿上了长廊,她满脸通红,额头和鼻尖上落着盈盈的汗珠子,“余妈,咱们出去看看,快去快回,不要惊动老太太。”

余妈怀里抱着一件衣服,手里擎着灯笼,追随在姌姀的身后,捏着嗓子呼唤:“是,太太,您慢点,慢点,等等俺。”

风撩过屋檐,敲打着窗棂,声声敲在姌姀的心上,丈夫昨天离开家时说晚上一定回来陪老太太吃团圆饭,这么晚了还没到家,让她心神不安,汤圆煮熟了端到老太太屋里,她跟老太太说她累了,想去自己屋里躺会儿,老太太允许了。

“大太太,您不要走得太急,这事儿真的不用跟老太太交代一声吗?再说,这么晚了您出去做什么?”

“他余妈,您让俺跟婆婆怎么说?说实话她能让俺出去吗?正望是俺的丈夫,是她老人家的儿子,孟数是俺的儿子,是她的孙子,她老人家心里也许比俺这个当儿媳妇的还着急。”姌姀站住脚步,一只手扶着冰凉凉的廊柱子,一只手捂住嘴巴,轻轻咳嗽了几声,头顶上的红灯笼照着她红扑扑的脸,那两片红是灯的颜色。

余妈把灯笼放在栏杆上,双手抓着斗篷抖了抖,披在姌姀的身上,“大太太,快穿上……俺知道,可,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呀,瞧瞧您,晚饭没吃一口,只喝了一口汤,这怎么成啊?每早上给您梳头,头发成团往下落,这怎么好呢?您要多吃饭,吃不下也要吃,哪怕少吃一口两口……咱们还年轻,好养,养好了再生个孩子。”余妈往前碾碾脚,用右手轻轻拍着姌姀的后背,心疼地絮叨:“您的身子骨在病与好之间挣扎,如果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不着急上火,很快就会好起来。唉,俺还是要啰嗦您几句,今儿养媳妇进门您可以不必抻头,您瞧瞧该出头的人却躲了起来,把这一大摊子事儿扔给了您……嗳,真是甩手掌柜的,么事不管呀。”

“余妈,这怨不得别人,敏丫头很懂事,俺心里喜欢,今天她进门第一天,俺觉得上辈子俺们娘俩就认识,这丫头眼里有活,做事利索,今天晚上她在火房里抢着做事,您也看到了不是吗?一会儿捏汤圆,一会儿点灯笼,一会儿抱劈柴,看得俺心里热乎乎的,想起刚才她要给孟粟换尿褯子,粟儿急赤白脸,那个镜头让俺忍不住笑。”

“是,丫头是好孩子,只是给她陶秀梅做养媳妇可惜了……”余妈蓦地收住话题,“呸,俺这张嘴真是没有把门的,都是被您惯得。”

“陶秀梅说怡澜是被俺宠坏了,俺心里可不认这个账,俺敢说那个大小姐一个不字吗?说她一句她有十句等着堵俺的嘴。”姌姀眼睛瞭望着半空,长长叹了口气,“俺自小亲人少,把她们都当做亲人,她们却距俺千里之外,这么多年俺的心捂不化一块冰,俺曲意迁就她们为什么?俺出生没有见过亲生母亲,养母进门那年俺才三岁,听街坊邻居说父亲也不是俺亲生的,这些话俺当做耳旁风,藏在心里,谁也没说。父亲对俺全心全意地好,俺不想凉了他老人家的心,俺小时候身体不好,为了俺,他开了一个药堂,每天给俺熬药,每天一碗药一块冰糖哄着俺把苦苦的汤药喝下去,他不是俺的父亲又是谁?他教育俺说,处世让一步为高,待人宽一分是福,让人三分不吃亏,容人三分无损失……可是,俺的容忍只换来她们得心进尺。”

“大太太,您怎么说起这么伤心的事情呢?”余妈抓着袄袖擦擦脸,“俺听不得,可怜的太太,把那一些事忘记吧,一切事儿往前看,俺知道您心里有说不出口的苦,有委屈,再说有老太太给您撑腰,您怕什么?以后您要端起大太太的架子,不能放纵她们任意胡为。”

“俺不害怕什么,俺只希望家和万事兴,家里如果鸡飞狗跳,不仅让外人笑话,他们爷俩在外面做事也不踏实,余妈,俺今天也是为丫头不平,你瞅瞅二太太,她眼里没俺,俺不与她较真,怎么地也要与丫头坐坐,吃一顿饭不是吗?丫头自小没有母亲,孟数昨天刻意嘱咐俺说,让俺好好庇护她,俺力不从心呀。”

“也是,也是,等老爷回来了,俺一定与他念叨念叨。”余妈踮着脚向院门口眺望了几眼,她看到她的丈夫操着手在门洞子里徘徊,满脸愁云惨雾。

“不,余妈,俺今天说的话不要告诉其他的人,更不要告诉正望他们,俺只是发发牢骚而已。”姌姀一边说着,一边迈下了长廊,往前一步绕过了影壁墙。

余福迎着姌姀蹿出了门洞子,站在石基路一侧,垂头盯视着脚底下,“大太太,这么晚了您去哪儿?您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俺去做,如果去街上买什么,俺替您跑趟腿。”

姌姀没有顺着余福的话题往下说,而是问:“他余伯,您吃汤圆了吗?黄师傅曾说您最喜欢吃他做的汤圆,一顿饭能吃五六十个。”

“大太太,俺还没吃,放在耳房桌子上,俺想等着黄师傅他们回家一起吃,一起喝点小酒。大太太,这么晚了,街道上不好走,老爷昨儿出门之前特意嘱咐俺说,尽量不让院里人去街上看光景,俺拦不住二太太,您,大太太,俺想多句嘴,您安心在家待着,有事儿俺替您去做,您看行不?”

“他余伯,院里只剩您一个男人,您不能再离开,俺去街上看看,不走远,再说街上那么多人,又有余妈陪着俺,您不要担心。”

“这?!”余福皱皱眉头,大太太说得没有错,如果他离开,孟家院子里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一旦有事儿发生怎么办?

“好,大太太,俺余福给您开门。”

随着院门的敞开,一股寒气袭面而来,姌姀不由自主倒退了几步,余妈搀扶住姌姀的胳膊,“大太太,您等等,俺回堂屋再去给您拿件外套吧。”

”余妈,不要耽误时间了,咱们走吧。”姌姀擎起手抿了抿额前一绺散发,“俺好久没走出院子了,这天真的暖和多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踏出了孟家院子的门槛,风止了,空气比先前还要冷,结冰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煤灰,两行坚硬的大车印弯弯曲曲跑向了葫芦街。

袁家后山墙旁边的杨树上站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那人一双手扒着墙头上的青瓦,不知是想上去?还是刚从墙上下来?

余妈的手哆嗦了一下,挑杆子差点脱手,她赶紧往上提了提灯笼,用半拉衣襟遮住灯光,灯影在结了冰的地面上跳动。

“余妈,怎么啦?”姌姀顺着余妈眼神看过去,一个细长的身影站在高大的杨树枝杈之间,长袍短褂,看不清颜色,头上扣着一顶礼帽,帽檐压的很低,露出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

此人身手不凡,不像街上扒寡妇门子的小混混,那一些人没有这等功夫。

“余妈,巧姑年轻漂亮,又是一个寡妇,许多男人对她垂涎三尺,不足为怪。”姌姀声音很清脆,她的话是说给身后余福听的,让余福小心,有乱人乘虚而入;也是说给树上人听的,让他收敛起不耻行为。

门里的余福听到了姌姀的话,他飞速抓起身旁的顶门杠跳出了门槛,“太太,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一只猫,一只偷腥的夜猫,他余伯,您一定要看护好院门,咱们火房里还有一块猪肉,不能让野猫叼去,正望他们回来还要用它炒下酒菜。”

随着姌姀的话音,树上的人像一片黑色的落叶,轻飘飘落地,身子贴着袁家后山墙根,在三人的目光里堂堂皇皇窜出了孟家巷子,一眨眼消失在东西街上。

姌姀滞呆呆盯着黑衣人的背影,凹凸有致的身段多像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谁?她来袁家找谁?

余妈缩着肩膀,战战兢兢问:“太太,他,他听到咱们说的话了吗?怎么办?他不会报复咱们孟家吧。”

“不会,她是一个女人,并且她不怕咱们,她对咱们孟家很熟悉。”姌姀语气肯定。

“是一个女子?!”余妈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姌姀站在孟家巷子口向四处瞭了几眼,袁家铺子上了窗板和门板,把店里一切堵得严严实实;门檐外面挂着一盏很小的红灯笼,随着风吹草动摇曳,悠荡着一点点微弱的光。

一辆黄包车停在东巷子口,车子四周围着几个高高矮矮的身影,姌姀认识那辆车,是翟佃户家的。

翟子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很能干,租种着孟家几亩水浇地,相比其他佃户,比较讲信誉,粮食出了磨坊就送到了家里。他的婆姨也很能干,一连给翟子生下三个儿子,不仅能生儿子,洗衣做饭,下地锄草比个男人强,老太太说,翟家婆姨是个把家虎,丢下犁耙拿扫帚,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可惜嗓门太大,葫芦街上如果有女人吆喝,第一个先想起了她,她双手卡在腰上,指桑骂槐,一会骂自家男人没本事,跑一天车没挣着钱,是不是把钱扔进了寡妇门子?一会骂三个半大小子,只知道吃,吃光了粮袋子,吃穷了家当。

此时却没看到翟家的婆姨,只看到三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一个提着马提灯,一个帮着他爹擦车子,一个在车子旁边上蹿下跳。

翟子手里挥舞着鸡毛掸子,嘴里吐着哈气,眼珠子里闪着笑模样,从肩头上拽下破马甲披在大儿子身上,伸手晃荡晃荡车铃铛,然后弯腰抱起老三放到车斗里,“坐好了,不要瞎动,以后呀,你们都不要拉车,不要像你们爹这副损德行,每天一身臭汗,每天像孙子似的摧眉折腰伺候人,你们要当坐车的人。”

“爹,俺们,俺们长大了不拉车做什么?”翟子最大的儿子今年才九岁,与孟粟一般大,说话有点磕巴。

“做什么?做,要向孟家大少爷学习,做有学问的男人……”翟子向孟家高墙大院撩了一眼,他看到了站在巷子口的姌姀和余妈,一愣神,他赶紧把小儿子从车斗里抱到地上,又扯扯另外两个孩子的后衣领,“快,快向孟家太太问好。”

姌姀把揣在暖笼的手抽出来,远远地向翟子哈哈腰,“翟师傅好。”

“孟家太太,您直接喊俺翟子就好,就好……孟太太,您没去街上看社火,街上挺热闹的。”翟子毕恭毕敬垂着双手,语气压在喉咙里,“俺刚从街上回来,人太多了,俺觉得比往年还多。”

余妈把灯笼往前送了送,两道坚硬的车辙横在街面上,姌姀没有再往前走,隔着七八米的路站着。

“翟子,你家嫂子呢?”

“她?”翟子不好意思地咧咧嘴角,用脏兮兮的大手挠挠烂七八糟的头发,“不怕主家笑话,她,俺不敢隐瞒您,她在家里炕上躺着呢,她,她又怀上娃了……”

“好,好,好,”姌姀连着说了三个好,“有人有世界,孩子是咱们的希望。”

“是,主家太太,俺婆姨属猪的,没有消停,唉,越日子不好过,张口吃食的越多……”

“翟子,你回家告诉你婆姨,给她宽宽心,今年的麦子下来租金折半,不好意思,俺一个妇道人家也只能做这点主。”

“主家太太,您,您真是活菩萨,”翟子用大手掌摁着三个孩子的脑瓜子,“快,快给孟太太跪下。”

“扑通扑通”三个孩子齐刷刷跪在冰凉凉的地上,头磕在冰硬的地面上,跟着翟子念叨:“谢谢主家太太照应。”

“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姌姀脚步往前磕绊了一下。

余妈拽住姌姀的胳膊,向翟家爷四个白愣了一眼,“还不快起来,别让俺家太太着急。”

“翟子,俺问你,你在街上拉车,看到,看到俺孟家人了吗?”

翟子拘谨地站直身子,摇摇头,又点点头,“回禀主家太太,俺,俺只看到了二太太她们主仆三人……”翟子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在永乐街上,他确确实实看到了盛气凌人的陶秀梅,不光他看到了,凡是街上看热闹的、离着那个女人近的都看在眼里,骂在心里,骂陶秀梅恬不知耻,众目睽睽之下与李奇眉来眼去。

“主家太太,俺没看太清楚,俺车上有客人,街上人挤人,没地方落脚,没地儿停车,路过孟家酒楼时,俺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店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老爷好像也在店里忙活。”

听到丈夫好端端的,姌姀喜不自胜,“翟子,您看清楚了吗?”

“是,太太,俺看到了老爷了。”翟子说着弯腰抓起车把,“太太,俺回了,不打扰您啦。”

目送着翟子爷四个嘻嘻哈哈蹿进巷子里的背影,姌姀心里突生一股凄沧,也许孩子们还饿着肚子,却笑得那么无忧无虑,父亲是孩子们心里的大山,是避风遮雨的港湾,父亲平平安安回家是他们最大的快乐。

一阵风吹来,巷子里送来几个孩子的吆喝:“爹,俺帮您推车,”

“不用,你们前面走,把两扇栅栏门拉开,轻点,别用蛮力,门坏了,爹没时间修理,不是有时间没时间的问题,主要没钱……”

翟家孩子们一声“爹”催下姌姀两行泪,姌姀自小最喜欢钻父亲的书屋,房间不大,一个书架,一个书桌,两把椅子,父亲写字,她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看书。嫁了人,姌姀还是最喜欢父亲的书房,有时候她站在父亲身后,把下巴颏搁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讲她身边发生的事儿,那个时候,她觉得很幸福,心里的委屈与父亲说说,父亲听了总会呵呵一笑,背过手抚摸着她的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人生就是一场修行,要学会正确分清什么是真正的委屈,如果咱们的国家被倭寇霸占,主人变成了强盗的奴隶,每天脚上拖着沉重的枷锁辛苦劳作,没有饭吃,强盗却住着咱们的房子,吃着咱们种的白米饭,穿着咱们女人织的布……这件事你觉得委屈吗?”

父亲早年在青岛政府做事,日本鬼子占领青岛后,临时政府搬迁到了崂山,父亲留了下来做地下工作,开了一家笔墨纸砚铺子,每天很忙碌,养母脾气不好,常常借题发挥,故意找茬,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分道扬镳,父亲的过分忍让在养母心里变成了窝囊。

姌姀用手背揩揩滚到嘴边的眼泪,自言自语:“父亲是个好人,他不容易。”

余妈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好说着话儿,姌姀流泪满面,“太太,您怎么啦?”

“余妈,没什么,俺,俺想起了过去的事儿。”

这时,几个孩子从永乐街里窜出来,在巷子口草垛子旁边跑来跑去,有个高个子一只手里攥着一根燃烧着的麦秸子,另一只手里攥着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散炮,其他孩子推推搡搡凑上前,一团小火苗映在一张张冻红的小脸上。

点燃的散炮在冰冻的地面上打着旋儿,“啪”爆炸了,吓得年幼的孩子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从胳膊肘下面战战兢兢偷窥着昙花一现。

巷子里的栅栏门被人扯开,蹿出几个心急火燎的大人,他们手里举着铁锹,嘴里大喊大叫,“你们这群野孩子,从哪儿来的?如果点燃了麦垛子,那还了得,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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