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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错了(三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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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飘在风里,传向中间隔着县衙的县学,僵在原地的安五郎听着悦耳的声音,却觉得这声声都是嘲讽。

“从没有民智未开一说,或许有人天生愚鲁,也当懂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道理。不曾有过教育,又何来面目斥我齐国国民?圣人的话安郎读了十几年书尚不明白,还是说,莫非安郎生而知之,安家上下皆不曾有过读书学习?若是如此,本王倒想去信谢氏,问问他们为何对安氏这般天才人物如此怠慢。”

襄王的话言犹在耳,比之前只简单说了一句话时的淡然更让人难以接受。听着句句都温和平静,嘲讽的意味和居高临下的威胁都快溢出来了。

襄王手握权柄,虽然齐国局势暂时看不分明,但坐镇边关也已经说明了,她可不是寂寂无名的什么小皇子。背地里嘲弄齐国没关系,放到明面上,楚国能与她相对的也只有谢王两家。真叫她送信过去问问安家的事,他们安家还能抬得起头?

他像是被连续扇了许多个巴掌,血凉得彻骨,刚来传话的侍卫抱臂看他,嗤笑一声,“这位,请吧?别耽误别人上课。”

看着安五郎脸色忽青忽白,撕下他身上那层楚国士族的皮狠狠踩几脚的感觉实在太令人开心了,恨不得刚刚殿下再多说几句,好好骂骂这群鼻孔朝天的家伙。

学官们也被一大段话镇住,再听后面紧跟着的《猗兰操》琴声,没忍住噗噗笑出了声。这不是明着要教安五郎个乖?襄王殿下的话可真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叫这玩意再狂!

安五郎刚刚还要见殿下?也不看看他配吗?襄王的态度可太明显了:不好意思,没兴趣、也没空来打狗,再乱吠惹事,就要去问问你主人了。

侍卫见人不动,走近了些,安五郎刚缓过神,就又迎来了他的惊吓,下意识躲了躲,“做什么?”齐国民风剽悍,莫不是想动手吧?

他深深后悔之前听了带他来的学官的话,觉得县学装不下自家人手,让小厮和护卫都留在了外面,寻了个地方休息,这下好了,出事也没人救他!

侍卫身上的凶戾血气是压不住的,能在第二次选拔中选来薛瑜身边的人物,没有弱者。垂眼看了看安五郎,侍卫呲牙一笑,“走啊。”

安五郎是不想走的,骂完人趾高气扬离开,和被人撵出去可一点都不一样。但侍卫逼得太紧,他可不敢让侍卫接近自己两步之内。

于是,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侍卫走一步,安五郎溜两步,不走不动,两个人像在做什么奇怪的游戏,倒是让县学里年纪小的孩子看笑了。记得夫子教的要尊师重道,只咧开了嘴,没敢笑出声。

细小的变化引起了两个学官注意,深感在这么个玩意身上耽误时间没意思,像老母鸡回去聚拢小崽子们似的,分别叫了学生,重新开始上课。

原本来参与明工科上课,临时赶来的学生们,有人和学官告别,回家前经过安五郎身边,自以为隐蔽地瞪了他一眼;有人乖乖来听明经科或是赶一赶开蒙的进度,满县学的人,除了侍卫还盯着安五郎,都像是把他抛在了脑后。

最让自尊心强的人感到羞辱的,不是骂他,而是无视,安五郎眼下就十分难熬。

他被一步步逼到了县学门槛前,刚刚几个他之前看不起的学生经过他时的眼神,那种厌恶让他不快极了。明明就是他们不对,凭什么他们还要反过来瞪他?齐国襄王又为什么会在他骂了这些人的时候,像被拔了虎须似的,一蹦三尺高,先前还是一句话,这次就变成了一大段输出!

琴声慢慢停了,隐隐约约的唱歌声也止住,安五郎受尽嘲笑的心也松了松。

还好,这襄王还给他留了点颜面。

刚这样想着,就听一阵银瓶乍破般的激烈琴声响起,似战鼓,如马蹄,重重敲在人心上。

正从门槛跨过的安五郎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还没抬出来的脚就撞到了门槛上,差点一头磕在怀阳县学门前。

他原本还没想起来这首曲子是什么,听到从旁边飘来的歌声,字字句句的唱词清晰,童声和女子清丽的声音如柔韧的蒲草,坚韧、不退、守国抗敌。或许不像兵刃那样寒光闪闪,却也令人清晰感受到属于她们的力量。

《无衣》这首战歌,出现在此处。安五郎这才意识到,襄王哪里是给他留了颜面,分明是在赶他滚蛋。

侍卫看着一摔半天没爬起来的安五郎,乐了,“临别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不过,楚国世家不是传承许久吗?你莫不是个假的安氏族人吧,怎么行礼都行不标准?”侍卫的嘲笑还在继续,安五郎丢了面子,起身想走,就被身后的力量扯着,险些又摔一跤。

悄悄使坏踩住安五郎衣摆的侍卫,在他二次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挪走了脚,站在他身后扬声道:“慢走,不送!听说安郎是为了一本书答应来上课的,可安郎这么聪明,生而知之,又何必为一本对你来说不重要的书来委屈自己?”

侍卫的阴阳怪气,完全是被先前薛瑜派出去护着几个挨个上东荆士绅门去礼貌要求对方遵纪守法的文臣影响。看着安五郎脸色发青,一时心中感慨,读书人文绉绉拐弯抹角的骂人,还是挺有用的。他就该再多读些书。

安五郎青着脸,抖抖袍子,一声没吭要走。侍卫在背后忍着笑,“毕竟,安郎读不读书不重要,我们齐人还是很想读书的。”

就差没明说:你可别来给我们捣乱了。

眼看安五郎上了隔着两间房刚驶过来的马车,侍卫还有气没发完,故意说给他听,“哎呀,安郎觉得我们种地挖渠养牲口脏,那不是要在东荆饿死?”看不上齐国,却又要来齐国享受好处,何必呢?

薛瑜实地看过育幼园的安排,在启蒙和引导组织女眷上,金娘子着实拿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金娘子送她出来,薛瑜正拿安五郎做反面教材,提起金娘子筛选教师时也要把好关,就听外面路上气怒的一声回应,“他们靠我赏钱才活下来,没了我、没了我们这些养着他们的人,他们才是要饿死的,他们命当如此!不知感激,不知报恩!”

安五郎也是连续丢脸,气得昏了头了,被下等人爬到头上的羞辱感久久不去。在他看来这都是大实话,只是一般不会这样直白说出来罢了,骂完浑身解气,连书都不想要了,使唤车夫赶车离开。

什么命?为奴为婢,被世家榨取最后一滴血泪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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