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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入朝(三合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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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前两日的肥皂热潮,口碑尚未成形,顾客们都回归了冷静消费。午后一楼铺子里的客人并不算多,但个个仪态不俗。阿白上来报了信就赶紧回到了岗位上,顶替他同时招呼两家郎君的阿蒲悄悄松了口气。

薛瑜来时没有仔细看,只被阿白说了清早布庄赶制的帷幔和伙计们的新衣裳一同送到的事,如今一看效果不错。轻飘的浅色帷幔将清颜阁内分成了三个部分:最外侧的柜台、靠近帷幔的几案细品处以及新挂上的帷幔在楼梯处隔出的一处试用歇息的小小空间。浅色丝织物透光又折射部分光线,非但没有显得铺子狭小,反倒更敞亮了些。

扫过铺中,薛瑜立刻看见了正弯腰观察铜风扇的那个宦官。她宫里的人认得不全,一时只觉得眼熟,上前拱手,“这位——”

“您折煞奴了。”矮胖的青年宦官反应极快,不着痕迹地托住薛瑜,佝偻下背脊,见她犹疑,笑道,“陛下发话请殿下回宫,内侍侍奉陛下左右脱不开身,命奴来跑个腿,马车就候在外面。奴贱名常淮,忝居寺人职,您兴许在内侍身边见着过。”他笑起来与常修有些神似,但身上的气质却更卑微讨好些,是宫里常见的宦官模样。

听到他名字和职位,薛瑜明白了,这是常修派他干儿子来请人,没让随便一个小宦官来,给她给足了面子。她笑了笑,一边与常淮往外走,一边低声问道,“陛下可说了是什么事,寺人与我透露一二,我也好安心。”

常淮刚扬唇,就听外面一阵嗤笑声,杯盏似被人打翻,“白水待客,怎么,这就是你们铺子的规矩?去,叫你们东家出来!”

声音有些熟悉,薛瑜抱歉地望了常淮一眼,“我速速解决,还请寺人稍候。”她摸不准皇帝突然让人传她回宫做什么,但也知道最好别耽误时间。

常淮让了一步,她大步走出去,正看见阿蒲向坐没坐相的何期赔礼,几案上一杯清水打翻,原本放在上面的盒子被阿蒲抱在怀里,倒没有受波及。何期遥遥虚点两下,“早先还有龙脑香的肥皂,怎的我今日一来就没了?桂香有什么稀奇的,莫非是瞧不起我?”他掏出一包银子扔到桌上,砸出一声闷响。

何期心里有气,他好不容易磨到一笔银子花销,偏偏花不出去,这算什么事!

阿蒲赔笑解释龙脑香的确已经卖完了,薛瑜把他挡在后面,踢了踢小几边角,“我记得何郎君前日才买了第一块龙脑香肥皂……”她有意强调“第一”二字,引来前堂客人和门外不少窥探眼神。

何期脸色一变,打断她,“我今儿个就要龙脑香!去,给我重煮一杯来。”说着扬了扬手上一小方麻纸包,得意道,“这可是梁州的金贵物,可别煮坏了。”

阿蒲接了纸包,在薛瑜示意下去楼上烧水,薛瑜居高临下俯视何期,冷淡道,“不过是茶罢了。您若真想买就留下钱,等下一批肥皂好了,我们铺子去府上通知。看不上别的,也就算了。”

眼下可不是起初需要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做演示,要抓住何期的时候。对于恶客,薛瑜就差在脸上写上“爱买不买”四个字,声音正好控制在不惊动前堂客人的大小,何期被气了个倒仰。

薛瑜越过他,团团向铺中客人拱手微笑,“在下王三,小店初开,承蒙各位赏脸。若是有什么喜欢的香味,可以先付一些钱,小店专程为您加急定制。”

常淮跟在后面,加快脚步送薛瑜上了马车,这才示意车夫驾马。刚刚还在感慨肥皂居然有定制一说的铺内客人和眼线们面面相觑:刚刚那个,是宫里的人吧?

只有何期一人还关注着之前的重点,先是被薛瑜对人对他两种面孔气到,又见半天没人理他,有些急了,拦住送茶来的阿蒲,将银子扔到她怀里,嚷嚷声门外都能听见,“喏,定下来。我要海棠香的,她最喜欢海棠了!”

坐在马车里的薛瑜抽了抽嘴角,他这次要定制海棠香的肥皂明显是要送给心上人。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何期填的地址是工部尚书方朔府上,男主女装马甲常年不出门,最大可能是送另一位小娘子的。真没看出来,那位青梅方锦绣居然会招惹别人?

路上没有走很久,然而木轮配上平整的土路,仍是让薛瑜被颠得有些头晕。原本想与这位交好运的三殿下套近乎的常淮看见她沉凝脸色,知趣地收了话头,万万想不到薛瑜心里想的其实是:

该怎么劝皇帝拿钱修路。

之后翻山越岭跑路真的不会被颠到灵魂出窍吗?

要想富,先修路,古人诚不欺我!

……平生第一次,薛瑜因为物质条件想迎难而上改变自己的计划。

晕头转向的反应在薛瑜在宫里走了一段路后渐渐变弱,等到她回过神来,就见常淮停在一间熟悉的屋舍外,竟是朝事重地政事堂。薛瑜心头微跳,在门前站定,“请寺人为我通传。”

常淮那句“陛下允您随到随入”没有说出口,低眉顺眼地进去通禀。没一会,皇帝中气十足的吼声响起,“在外面婆婆妈妈什么?还不进来!”

薛瑜听命而入,半垂着头,没有四处乱看,只注意到除了皇帝和常修外,屋内还有两人,似乎方才正在议事。议事叫她来做什么?疑问在心间打了个转,薛瑜拱手拜下。

“这么大了,还四处乱跑没个定性。站一边去。”皇帝语气不悦,他今日欲定下入朝的事,让人去唤薛瑜时才知道居然又出宫了。

“陛下莫气坏身子。”薛瑜顺从地站到角落,乖巧的样子竟让皇帝只觉无处下手。顿了顿,皇帝道,“这位是尚书令韩公,与度支尚书乔卿。”

“见过韩公、乔公。”薛瑜按坐的顺序分别拜下,飞快扫了一眼堂中。韩尚书令年事已高,须发皆白,望向薛瑜时眼中自有一番探究,轻轻拱手回礼。乔尚书则是个马脸中年人,脸上激动的红晕未褪,却一派严肃表情,只是眼中精光过盛,让薛瑜有些警惕,她总觉得,这人有些像见了肉的狼。可她又哪来的肉?

刚给她指了末位坐下,皇帝再次开口,“你年纪也大了,该懂些事了,早先送来的东西朕都看在眼里,今日便是想问问你,想去将作监还是度支部。”乔尚书闻言呼吸都重了些,陛下此言几乎是在明示先前的账目是出自三皇子之手,他一时又是激动,又是惋惜。

薛瑜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与她的简单相比,原剧情里男主为了入朝在背后使的种种手段仿佛白费劲。

脑中转念,薛瑜谨慎道,“为陛下分忧本是儿的本分,您命儿去哪里,儿就想去哪里。”

皇帝坐在上首,神色莫测地盯着低着头的少年,半晌开口,“……那就度支部吧。挑个员外郎的位置给你。十五的大朝,莫要忘了。”

[度支部尚书乔盛好感度+3、+3。]

“谢陛下恩典。”薛瑜对皇帝恭敬拜下。

堂中二人看她的眼神却已与先前不同。养在宫中的皇子除了祭祖几乎不出现在朝中,允他上朝、给予官职,是开府封地的第一步。自太子早亡,朝中已多年无皇子踏入。

“去吧,让常修引你去太常寺,大朝闹了笑话朕一样会罚的。”皇帝开口赶人,薛瑜出门时,堂中的议论内容已经换成了中秋大朝与朝会后的赐食。

时间过得可真快。

薛瑜站在门外等常修出来,听着堂内隐约的宴饮讨论,心中能够入朝的激动消散,只剩一片平静。八月十五将近,意味着原主的生日八月十四也已经临近,然而每年人们只知道中秋朝会,无人会在意原主的生日。以至于看过原主记忆的她,听到中秋朝会就想起了原主每一个在深宫里孤零零长大的夜晚。

巧合的是,她的生日也在同一天。今年她能给自己过生日,交易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原主,应该也会自己过生日吧?

“殿下,老奴随您先去尚衣局量量衣裳?”常修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维,薛瑜一怔,常修的解释立刻跟上,笑着打了下嘴,引薛瑜往前走,“是老奴没说清楚,让殿下担忧了。时间紧,起初也不晓得您要去哪上值,陛下专门命人开内库取了大殿下观政时的朝服给殿下。都是当年的好料子,崭崭新,略改些立刻能穿戴上。等您下了大朝,官服也就好了。”

大殿下?薛瑜吓了一跳,拿太子的衣裳给她穿,这不是要害她吗?很快她反应过来,只是太子正式晋位前还是皇子时的衣裳,虽有嫡庶之分,但不算逾矩,这才放下心,与常修客气了几句。

她看得出常修的示好与侧面表露的为皇帝描补的意思,只要不是故意坑她,穿为太子定制的衣裳完全称不上羞辱,自然没什么好不高兴的。再想想,儿子连身官方正式衣裳都没有,皇帝也挺丢脸的。考虑到先太子曾经作为皇帝唯一重视过的孩子的用度精细程度,没准她还赚了。

“晓得殿下的琐事都是娘娘在管着,但今时不同往日。十四晚上,陛下命宫中几位殿下与娘娘一起来开小宴,赶殿下的新衣已是来不及,就去清秋宫找娘娘要了身新备下的衣裳,送去尚衣局赶赶刚好能上身,不耽误殿下生辰。”常修停在殿内省门外,忙碌的女官声音从里面传来,他笑眯眯地看着薛瑜,欠了欠身,“陛下爱子之心昭昭,还望殿下莫负圣恩才是。”

薛瑜抿了抿唇,比起之前的看重,不知道为什么,选择这个日子开宴的举动更令她心里发软。不过,宫里其他人想到和暴君吃饭怕是心情不太美丽,更别说被专门要衣裳的贵妃,估计她在清秋宫里要急死了吧?

“我省得的,多谢内侍提点。”薛瑜拱手,被常修侧身避开。殿内省的小宦官迎她进去,女官们围上她,脱去外层绫袍,入屏风后换了中衣,展臂量体试衣。

为先太子准备的衣裳如薛瑜所想般华丽。红底锦布展平时似有火光跃动,袍服滚了金边,绛色纱袍内掺金丝,下摆绣螭龙纹,与薛瑜常穿的那身绫袍比宛如豪富与贫民的差别。这时候又没有缝纫机和绣花机之类的机械,绣娘们准备衣物时间大多以月计算,光太子这身没穿过的朝服,怕是就要绣娘们绣三四个月吧。

薛瑜心中感叹当年帝后二人对独子的重视,只当自己是个无情的试衣机器。她内里还有一层,并不怕被看出不对,神态自若,倒看得几个年轻女孩脸颊飞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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